從一碗麵說起

這間麵攤的歷史相當悠久。
有多久呢?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
我只曉得老闆姓黃，鹽水人，他煮的鹽水意麵相當好吃。Q彈有嚼勁，十分順口。

為什麼要談談他的麵呢？
一切都是緣分。今晚突然有個急診刀，所以我便從家裡奔到醫院。手術結束後，因為才哥要我拿個東西給他，因此驅車前往他自強路的診所。回家途中，想起好久沒吃到三民街的鹽水意麵，就順道過去買了幾碗。

在等待老闆煮麵的當下，望著鍋裡的裊裊炊煙，恍神的讓我想起一碗麵兩代人的故事。這其實不是什麼頂天大的事兒，也不算什麼激勵人心的題材，充其量只是生活上的一些點滴罷了！是的，正是這些為不足道的日常小事才會讓人回味再三。

李安說故事的契子通常是這麼開始的:
“一個窮教員娶了一位如花似玉，又會跳芭雷舞的老婆，在他31歲那年抱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是個男丁”
那個男丁就是我，我就是串起這個故事的人。

一碗麵的故事

打從我懂事以來，我媽就很疼我。她會因為我想要吃什麼、用什麼，而緊張的騎著腳踏車跌跌撞撞的買回來。這間麵店老闆幾十年前煮過的那碗麵就有著我媽媽的一份愛心。我媽怕黑，很難想像那天晚上她是如何不熟練的騎著單車，穿過建國路的擁擠車流來到麵攤，點完麵後，又小心翼翼的帶回家給我吃。就著昏黃的燈光，看著我滿是麵條的小嘴張開的笑容，她靜靜的看著，我想這就是母愛的偉大。

我不是什麼乖小孩，調皮是我最在行的本事。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的右臉頰有道疤痕，那是小時後睡無睡相的我翻落床下造成的。印象中，我爸抱著我、我媽用毛巾摀著流血的傷口直奔火車站前的謝外科醫院接受縫合手術。老實講，這件事並沒有給我什麼重大的啟發，所以我身上不斷出現大大小小的傷疤。

無論是我小時後發燒，或是高中時出水痘（長大出水痘還真是痛苦），媽媽總是陪在身邊，忙東忙西的轉來轉去，看得我頭都暈了。我知道這就是母愛！

我的第二在行的本領就是唸書不專心。這可讓我媽傷透了腦筋！
念幼稚園時不想上學，只因為隔壁桌女生的腿有紅豆冰，會影響上課心情。
小學時，我的成績還真不錯，只是上下學途中會消失一段時間跑去玩。
國中一年級時，月考數學考38分、理化30分、英文50分，我媽看到成績單氣得直冒煙，不過我公民與道德考了98分，本來想跟媽說我雖然書念不好，可是我很有道德啊!後來想想，屁股就這麼兩小顆，還是別去逞強比較保險。

人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還真是有理。
至此，我媽完全放棄我是天才的想法。補習、請家教只是基本功。怎麼樣找到會教又不會被我氣死的老師才難！還好唸書時家裡在開補習班，還能請到名師授課。就這樣順利的考進雄中。

高中時，成績實在不起眼，我媽又開始傷腦筋。特別是第一次聯考沒考好時，看她哭得淅瀝嘩啦。為此，她向神明發願整整吃了一年的素，只為了我能考上好的學校。這還不包括四處求神問卜的東奔西跑。唉！欠她很多！1990年我考上高醫，她終於卸下盯著我讀書的重擔了！

上大學後，她怕我血氣方剛騎車出事，所以大三時買了輛車子給我。她總覺得鐵包肉強過肉包鐵。可是她不知道我曾經時速飆到195公里。她也不知道我偷偷買了一台150的重機。想想，年輕時真是壞蛋一個！

在馬偕實習時，第一次把生平的薪水交給媽，我看到媽雀躍三分，開心得連冰都化掉了呢！所以，當兵時，一樣畫葫蘆，第一個月的薪水還是交給媽。不過，媽好像就沒那麼歡喜了。原來她是擔心我在軍中會不會太累！

結婚生子後這幾年，醫院的工作也忙碌，要照顧的人變多，總覺得跟媽沒以前那麼多時間相聚。去年媽生病，讓我知道歲月不留人，所以開始找時間跟媽聊天出遊。這段時間，上班時候找不到我的人都知道我沒事就會在家陪家人。我知道人生本是一場苦，但是我還是很自私的希望能陪在媽媽身邊很久很久，也希望她越來越健康。

寫於2011年

圖片及攤位報導取自http://www.ipeen.com.tw/comment/1021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