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間故事 第二集 孩子的傷口

週三下午，兩點鐘，準備開診上班。
一位媽媽拉著國小五年級的女兒，氣急敗壞的進來診間。
『孫醫師，你看這個傷口還有得救嗎？』
她邊說邊撥開小朋友的瀏海，露出額頭的傷口。
嗯！三公分左右的撕裂傷，看來需要縫合了。

初步評估後，我要跟媽媽解釋我的決定。
一抬頭就看到焦急的眼神。
『這個傷口已經深達真皮層，我建議縫起來比較好。』我說。

『怎麼會這樣？她說只是跟同學輕輕碰一下，怎麼會要縫呢？以後會不會留下疤痕？會很明顯嗎？這樣以後怎麼辦？女孩子捏…破相了！怎麼辦？有沒有其他的方法？』拋出一連串的問題，看的出她的緊張。
嗯！典型的父母焦慮。

『媽媽，妳先不要緊張。我跟妳說，目前市面上有一些組織凝膠可以黏住傷口，這樣就不用接受縫合手術，避免小孩子的不安及不配合。但是，對於較深的傷口，縫合手術比較能降低術後疤痕的明顯度。』繼續解釋著。『這樣深的一個傷口，一定會有疤痕。我能幫妳的就是減少疤痕的明顯，用小針細線縫將可以降低疤痕的痕跡。如果…』

我還在說明時，她就插嘴：『你不懂啦！受傷的不是你的小孩，你才會這樣說。如果是你的孩子，你也會緊張。』

好像快歇斯底里了？
她的話剛說完，就又拉著滿臉驚恐的女兒往外跑。
嗯！大概去找她信得過的醫師？
希望那位醫師能安撫得了她。

等那位媽媽離開診間，我打開電腦檔案，翻出兩位兒子的舊照---他們還沒受傷前的照片。看著他們清秀的臉龐，又讓我想起以前的事。
兩個兒子都受過傷：一個的傷口在耳後，另一個的傷口在鼻子。
兩個人都是我親自帶到開刀房，自己動手縫合。

誰說我不懂孩子受傷後父母的心情？

我懂！我非常懂！
我不僅知道什麼是父母的焦慮，我還知道怎樣壓抑自己的難過，讓手術順利進行。

手術台上躺的是你的親身骨肉，而你必須忍著情緒，專心在眼前的傷口，一針一線的穿過孩子的皮肉。沒經歷過的人懂這種痛嗎？

唉！

事過境遷，孩子也漸漸長大，臉上的傷疤已漸漸看不清楚。不知道的人絕對找不出傷口在哪裡。
你說，我會拿自己的孩子開玩笑嗎？
那個媽媽也太衝動了！
佛度有緣人…